赴鄱阳 (第2/3页)
“衢州之战,赵元帅一面领兵围城,一面以奇兵突入南门瓮城,急攻而下,俘虏元军甲士万人……” 说书人洋洋洒洒,一气呵成定论道:“此人沉鸷果敢,摧锋陷阵,未尝败北。不过嘛,实在心狠手黑。要说龙湾之战的始作俑者,正是这赵至春。他俘虏陈友谅五千人,当夜便坑杀三千,主帅曹远连夜去信给齐丞相都未能拦住,真真气煞人也。” 提及杀降一事,女子身子微颤。 竹青的锦帕被她紧紧攥在手中,褶皱不已。 说书人眼尖察觉到了不妥,以为她一个内帏弱女子深惧杀戮血腥之事,于是很快改换了口风道:“与之相对的,则是曹远与汤和二位元帅了。此二人气量深沉,品性谦和,行军布阵颇为老练,说来有上将之风。” “自然,那红巾军中还有许多年轻将领,个个武艺超群,英姿勃发,至于与咱们最相关的……” “不知姑娘可曾听过孟家军统帅的名头?” 此言既出,那女子猛地抬头,似是闻说了何等了不得的大事。然而说书人等了半晌,她却又并未出声,缄默不言,难知其意。 “怎的?姑娘识得此人?”说书人不由奇道。 那女子默然许久,方才摇了摇头,轻声答道:“略有耳闻。” 说书人只当她听此名头如雷贯耳,便捋了捋长髯,悠然继续道:“饶州此地原先的长官乃是符光符将军。自徐寿辉、陈友谅接连霸占江西一片后,符将军兵权旁落,已无实权,但孟元帅据城后可不一般。” “他来后,立时将方才攻下的饶州拱手让还给符将军,兼之予以兵权,命他好生治理民生。这位孟元帅年少有为,其名开平,名如其人,正是个开疆拓土、攻无不克的奇男子……” “奇男子?” 话音未落,那女子轻呵一声,追问道:“怎么个奇法?” 说书人眼看勾起了她的兴味,四下张望一番,旋即刻意压低声音道:“不瞒姑娘,这可是老头子我多方打听得来的——听闻这位孟元帅非同常人,不好女色,好男色……” “……一派胡言!” 那女子豁然起身,怒极道:“先生这昏话万莫再言!尽是无稽之谈!” 她即使染了怒意,亦不忘客气尊称他,想来是家中教养极好的。说书人见状也有些脸热,暗暗后悔不该随意兜嘴向外乱传。 但这消息也不是全无依据,说都说了,他便干脆梗着脖子解释道:“我有一老友,在应天城内干些绸布酒水买卖,凡热闹的红白喜事没有不知的。齐丞相的侄子成婚时,许多人都传言新娘子原该是定给孟元帅的,偏那孟元帅死活不肯娶,这才便宜了齐家儿郎。” “丞相夫人不知为他张罗了多少桩亲事,他一桩也不肯应,反倒日夜躲在军营里头,岂不怪哉?” “常与之作伴的唯有两位少将军,一个是丞相义子,一个是赵元帅的小舅子,此二人皆容貌俊美……” 师杭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了。 她从袖中掏出几张交钞来,利落拍在条凳上,冷声道:“先生收了这钱,莫要再向前行了。投奔亲友也好,应天养老也罢,只要记着一条——祸从口出。所谓断袖之癖的昏话不可再同他人多言,否则,必有杀身之祸。” 说书人都快看呆了,还不待他应诺,师杭转身就走,连半刻都不肯多留。 她一鼓作气上了道边的马车,放下帘子后便揭开帷帽,赌气丢在一旁。 戴着斗笠赶车的燕宝见她面色不愉,探头进来,关切问道:“小姐这是怎么了?谁招惹您了?” 师杭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跟谁赌气,有什么好生气的。当下,她只觉得心烦意乱,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说不出个由来。 多没道理,不过是背地里的谣传,孟开平此人名声如何与她何干? 师杭暗暗啐了自个儿几句,竭力平息了三分怒意,方才违心地回了句“无事”,抬眼却见张缨正笑吟吟地睨着她。 “自徽州至江西,这一路行下来,满地界都是孟开平的好话。” 张缨噙着笑,意味深长道:“就连茶婆也跟我称赞红巾军有良心,不掳不yin,不似陈家军一般凶恶。阿筠,你说若当真到了鄱阳,见到了符光,他会不会让你再对孟开平有所改观呢?” “有良心?”师杭依旧冷着脸,“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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